醫(yī)生這個職業(yè)是一個觀察社會和人性的窗口,沒有哪一種職業(yè)像醫(yī)生這樣直面生老病死,直面悲歡離合,也直面真假善惡。 而癌癥更是一塊試金石,既照見醫(yī)生、患者,也照見患者身邊每一個相關的人。在癌癥陰影的籠罩下,每個人都脫下了偽裝,真實展現(xiàn)積極求生的一面、絕望害怕的一面,但不管哪一面,都是病房中上演的人間真情故事。
“女醫(yī)生”是個有溫度的、崇高的名詞,她們以女性獨有的細膩、感性,安撫著患者的不安,以不遜于男醫(yī)生的高超醫(yī)術,緩解患者的病痛。在面對晚期癌癥患者時, 腫瘤科醫(yī)生雖然常常無法治愈,但能夠給患者延長生命、減少痛苦,或者能讓患者與家人好好告別,這就是醫(yī)療的價值。
每一位腫瘤科醫(yī)生都是一部生命故事存儲器,尤其女性對生命有著更加獨特的感知能力。《在人間:腫瘤科女醫(yī)生親歷記錄》一書中,便記錄了 奮斗在中國腫瘤臨床一線的17位女醫(yī)生,在行醫(yī)生涯中的見聞和感想。本期的 局君帶你讀傳記,讓我們一起聽聽她們 從事腫瘤內科臨床工作二十年以來,日復一日面對各種癌癥患者和家庭時,對疾病與人生的所思所想。
(點擊圖片,8折購書)
《在人間:腫瘤科女醫(yī)生親歷記錄》
沈琳 戴志悅 | 主編
中信出版集團 | 2021.6
上天讓我生這場病,
也許是為了讓我成為更好的醫(yī)生
文/李宇紅
李宇紅,中山大學附屬腫瘤醫(yī)院內科主任醫(yī)師、教授、博士生導師。從事腫瘤內科臨床工作20余年,尤其在消化道腫瘤(腸癌、胃癌、食管癌、胰腺癌、膽管癌、胃腸胰神經內分泌腫瘤等)治療方面有較豐富的經驗。近年來,主要專注于消化道腫瘤,尤其是腸癌肝轉移的臨床和轉化研究工作。主持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廣東省自然科學基金、廣州市健康醫(yī)療協(xié)同創(chuàng)新重大專項等多個基金項目。曾獲2016年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2015年中華科技獎一等獎、2015年廣東省科技進步一等獎,F(xiàn)擔任廣東省抗癌協(xié)會分子靶向治療專業(yè)委員會主任委員、食管癌專業(yè)委員會副主任委員等。
我是2017年8月回來上班的,化療時掉光的頭發(fā)已經長出來了,竟然成了自來卷,還有人說你怎么弄得這么時尚啊。
我一直想著寫一點東西,但不知道從何談起。當我生了一場病之后,有了很多真實的體會,我想,老天讓我生這場病是為了讓我成為更好的醫(yī)生吧。
做醫(yī)生和做病人是完全不同的,做好一名醫(yī)生很重要,做好一名病人也很重要,這是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體驗和感受,就像美國一位醫(yī)學人文作家說的, 醫(yī)生是在觀察疾病,而病人是在體驗疾病。
01
當我成了一名乳腺癌患者后,真正理解了病人曾對我說過的一些話,比如“我?guī)缀鯖]有食欲”“我很乏力”。病人的這些感受,我僅僅作為醫(yī)生時,并沒有太多關注。
醫(yī)生對病人化療的不良反應,最關注的是白細胞有沒有下降,會不會感染,血小板有沒有下降,會不會出血,會不會肝功能損害,會不會有其他的致命過敏反應,等等;而患者最關注頭發(fā)會不會脫,皮膚會不會變黑,會不會嘔吐,醫(yī)生卻覺得這些癥狀并不重要。
但是當我自己生病后,才知道,我當醫(yī)生時認為不重要的東西恰恰是我當病人時特別糾結的。因為正是這些感受讓我困惑,有時甚至是抓狂。我開始明白,外形對病人來說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因為 每個人都渴望能夠體面地活著,即使生病了,也不希望別人覺得自己有很大的改變,和別人有太大的不同。
我生病之后,一聽說要做化療,第一件事就是去買了一副假發(fā)套,然后把假發(fā)的發(fā)型修剪成我原來的發(fā)型,這樣在外人看來不會有多大變化。
所以不要輕易說病人很矯情,因為他真的在經歷痛苦,我們無法否定或者忽視。我自己生病以后才知道,我以前認為病人應該做到的,實際上我自己都沒有做到,當我成為病人時,我的表現(xiàn)還不如他們。
02
這次體驗是從一次非預期的檢查開始的。
我是2016年12月21日早上去體檢的,那是一個周三,也是冬至。我突然決定做一個腸鏡,因為那段時間肚子有點不舒服,體檢中心的同事說你索性把其他的體檢項目也一起做了吧。就這樣,我就臨時把原本來年年初做的常規(guī)體檢提前到了年底。在其他檢查項目基本完成后,最后一項是乳腺B超檢查。醫(yī)生告訴我看到有腫物,約7毫米,懷疑有問題,讓我馬上去拍鉬鈀片,又做了核磁,結論是大概率“不太好”。當天下午又做了穿刺,在7毫米的那個腫塊上穿了3針,然后送去做病理。
周四早上9點半,病理科的何主任就給我打來電話,是癌。雖然昨天一看到超聲檢查結果,我就覺得“差不多了”,對這個診斷結果是有心理準備的,但接到通知時,我第一反應是,接下來將會發(fā)生很多事了。我坐在床上,那天陽光燦爛,窗戶外面有一棵大樹,葉子在陽光下,風一吹,銀光閃閃,我第一次體會到, 人在心情晦暗的時候,看到明亮的光線,會感覺有點刺眼。
同事們都知道我得乳腺癌的事了。那天中午12 點多,徐瑞華院長臨時組織乳腺專家為我會診,會診之后,我進一步完善了一些檢查,包括PET-CT(正電子發(fā)射計算機體層顯像),免疫組化,等等。做完檢查后,我給核醫(yī)學科的林醫(yī)生打了電話,讓她看一下結果。我能承受的底線是,千萬不要有轉移,如果當時就發(fā)現(xiàn)有轉移,我真的很難接受。林醫(yī)生告訴我:沒有轉移,連乳腺病灶也看得不是很清楚。我說:你不要騙我,我要知道所有事情。她又說:真的沒有。得到這個說法后,我才放心地離開。
乳腺癌防治活動的標識紅絲帶
我自己決定準備得充分一些,等到周二再進行手術。我向徐院長提出這個請求,因為第一次討論的結果是乳房全切,我希望保乳,想再討論一次。
周一下午醫(yī)院又為我組織了一次多學科會診,由李升平副院長主持,楊教授親自坐鎮(zhèn),討論了兩三個小時,我一直坐在旁邊聽。討論的形式很好,從影像、超聲、X 光、核磁共振、PET- CT 到病理,最后到治療方式,專家們逐一發(fā)表自己的意見。我的手術主刀醫(yī)生是唐軍主任,他詳細介紹了保乳手術。我的專業(yè)是消化道腫瘤,聽到這些乳腺癌治療知識,才知道乳腺癌治療發(fā)展得很快,我甚至覺得很難得有這樣一次學習的機會。
但感覺還是有些奇怪,有一點恍惚:他們在討論病情,而這個病人就是我。想想上周的多學科會診,我還和其他專家一起討論其他病人。討論到最后,他們詢問我的意見,我說,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保乳;如果保不了,我可以接受全切。
03
2016年12月27日,周二,我手術的日子。
一早到醫(yī)院,唐軍主任親自為我在X光下定位,9點多進手術室。家人、好朋友、同事送我到手術室門口,人很多,我輕松地和他們說再見,然后大步走進去。
整個手術過程完全是空白的,沒有做夢,也沒有感覺,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一種說法,人在死亡之前,最晚消失的是聽覺,我不知道這是否準確。但我知道最早恢復的是聽覺。當我從一片空白中恢復意識時,最先聽到的是老公和同事們的聲音,“醒了,醒了”,是那種極高興的語氣,我睜不開眼,但能清清楚楚地聽到他們說話。
我睜開眼時,胸部被繃帶纏著,我一醒來其實挺想知道的就是手術的結果,但又不好直接問,怕給別人帶來壓力。這時有一位醫(yī)生很貼心地在我耳邊說:李老師,保住了,都是按照預案中最好的情況做的,保乳,并做了局部重建。
以前在網上看到一篇文章,是關于失去乳房的女人,她們所面臨的內心困境不是正常人所能理解的。所以我一直極力想保乳,可能我本身是一個內心比較敏感的人,還需要融入社會。
這一次住院,讓我第一次可以站在病人的角度看醫(yī)生查房。醫(yī)生查房的時間大都是根據(jù)自己的工作安排來設定的,時早時晚,但是作為病人,我早上刷完牙洗完臉就坐在床邊等著醫(yī)生查房,十分期待。一天當中最重要的事就是等醫(yī)生來查房,一天通常也只能見醫(yī)生一兩次。作為醫(yī)生,我知道他們一天中有手術、教學、科研一大攤的事情需要去處理,查房只是他們工作中的一小部分。
以前工作時,大多是與醫(yī)生或是護士互動,對護工的具體工作內容,內心是比較忽視的。但這一次自己住院,才真切體會到,很多貼心的幫助是來自護工們。出院之前,我說想洗頭洗澡。乳腺科護工劉阿姨讓我躺著,她幫我洗頭,慢慢洗,洗得很舒服;又幫我洗澡,教我怎樣脫衣服不會拉扯傷口,怎么洗更安全,她很有經驗,也很細心。和劉阿姨聊天才知道,她在我們醫(yī)院已經工作了20年。這些護工干著最普通、最辛苦的活兒,她們大都樸素善良、兢兢業(yè)業(yè)。那個時候,干干凈凈、清清爽爽地回家,對我來講真的很重要,我也因此記住了劉阿姨。
04
大約手術兩周后,專家們對我的病情再次會診。因為Her-2FISH的數(shù)值處于臨界點,會診中大家一致認為我需要做化療,單藥紫杉醇加赫賽汀,每周一次,總共12次。一決定要做化療,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假發(fā)備好。那頂假發(fā)后來陪伴我挺長時間,有大半年,慢慢地,我甚至覺得這頂假發(fā)真的成了我身體的一部分了。
第一次化療,我很擔心發(fā)生急性嚴重過敏反應,但所幸沒有發(fā)生。但在后面的化療過程中,我的反應的確很大,紫杉醇其他的幾乎所有副反應我全都有:白細胞低,低到打升白針;肝功能差,最差的時候轉氨酶到了200多;然后腹瀉,過敏,皮疹,皮膚干,腳趾、手指麻,脫發(fā);等等。
后來回來上班后,每次病人給我形容麻的感覺,我都能理解,因為我體會過并正在經歷。還有就是乏力,這是最痛苦的感覺。我以前對病人描述的乏力完全沒有概念,我只告訴他們多休息,后來我自己才知道,乏力根本不是休息能夠緩解的。在我看來,最嚴重的乏力是根本起不來床,就連走到廚房的力氣都沒有;稍輕一點的乏力是,能走路,但腿好像被拖住一樣,很重很重。雖然乏力,但還是要盡可能下地走一走,因為躺著根本無濟于事。
化療這個過程好漫長,每一次化療造成的痛苦剛好一點,下一次又開始了。 而我是咬緊牙關,想盡可能早點結束這場戰(zhàn)役。
05
2017年4月,3個多月的化療總算是結束了,接下來要做放療,我整天憧憬著要放飛自己,計劃要出去休養(yǎng),但沒想到卻有一個更低的低谷在等著我。
放療期間有一天,我想開點中藥調理一下。去之前,我對從事心理輔導的黃護士說,我覺得自己心理有點問題,對別人的眼神,哪怕是無意的眼神都很敏感。結果那天去中醫(yī)科就發(fā)生了一件事。
中醫(yī)科張主任當天出門診,她讓我去門診等,說她馬上過來。診室里擠滿了人,根本沒有坐的地方,我很累,連站的力氣都沒有,就對她的學生說:我是李醫(yī)生,我找張主任,能不能進去坐著等。她很客氣地讓我坐在張主任的位置上,我就邊看手機邊等著張主任,這時推門進來一位阿姨,我認識她,是醫(yī)院退休的一位老工人,不知什么時候過來給張主任打下手了。她沖我大聲喊道:“你怎么坐在這里!”
我當時就有點蒙了,只感覺一個人在沖我咆哮,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后來我才聽懂了,她責怪我坐了張主任的位置。我把口罩拉下來一點點,說:“我是內科李醫(yī)生。”她根本聽不進去,還在大聲說:你不能坐主任的座位。我又把口罩往下拉了一些。對面的研究生看不下去了,站起來說:“她是內科李教授。”結果她后面一句話才真正刺痛了我——“啊,你怎么成這個樣了?”
她之前沖我大聲吼的時候,我內心幾近崩潰,但最后這句話,才真正擊倒了我。這個阿姨后來解釋說沒認出是我,我告訴她,無論我是本院的醫(yī)生還是普通病人,你都不應該以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病人。她后來若無其事地走了,而我留在那里,眼淚就像線一樣往下淌,卻又要忍著不能發(fā)作,但開完藥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就狠狠地大哭了一場。
從生病開始,我從沒這樣哭過,最多也就是默默掉幾滴眼淚,但那天就像是積蓄了幾個月的委屈一起釋放,我號啕大哭?尥曛笪倚睦锔杏X好了很多,后來我去找了心理護士,請教我該如何應對這樣的事情。她告訴了我一些技巧,以后別人說你什么,你可以打趣一下自己。這個方法后來果然奏效。
那段時間真的很艱難,但我更深地體會到, 當我們遇到和自己不一樣的人時,給對方一個平淡的表情就是最大的善意,大驚小怪會傷害別人。
醫(yī)生自己生病之后,有時反而會更焦慮,因為自己知道最極端、最糟糕的情況是什么樣,而且什么樣的狀況都可能出現(xiàn),很容易對號入座。面對死亡這件事,要真的做到坦然,還是非常困難的。并不是說得了一場病就能參透生死了,這太難了。但是疾病也好,死亡也好,都是無奈,不接受怎么樣,接受又怎么樣,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沒的選擇,死亡也一樣。所以,坦然、體面地接受或許更能贏得別人的尊重。
06
當我結束治療,回來上班之后,在看待病人和醫(yī)生這兩個方面我有了一些新認識。
一方面,我知道如何當病人。我自己生病時很難受,每次來醫(yī)院做化療,也會對同事們嘮嘮叨叨,像祥林嫂一樣描述得詳細、具體、感性。后來我明白,其實醫(yī)生是體會不到也很難理解的,大多數(shù)醫(yī)生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工作又如此繁忙,要求醫(yī)生能完全理解你的感受,是不可能的。
醫(yī)生看病的過程是極其理性和富有邏輯性的,診斷是什么、需要做什么檢查、下一步如何治療、不良反應有什么等等,他們必須從你的講述中提取最重要的信息,在短時間內做出判斷和決策,沒有可能聽你毫無重點地嘮叨下去,但這并不意味著醫(yī)生沒有重視你,中國醫(yī)生的門診量實在太大了,必須掌握好節(jié)奏。
另一方面,雖然可能不完全理解病人的感受,但做醫(yī)生最基本的是要有慈悲心、同理心。現(xiàn)在查房,我會先把涉及醫(yī)療的部分提前看完,去床旁時基本就是去和病人聊聊天,安慰一下,表揚一下,病人說手感覺不舒服,就會去握一握他的手;病人說肚子不舒服,會去摸一摸他的肚子。在病人眼里,醫(yī)生的每一個動作、眼神,每一句話都是很重要的。在自己生過病之后,我會更關注這些細節(jié),因為我知道病人需要安慰,需要被關注,我體驗過,我知道病人需要什么。
所以我生病之后回來上班,出門診就幾乎不再加號了,一上午的接診量就控制在20~25個人,不多看。因為我想和病人多說幾句話,多一些溝通,多一些安慰鼓勵,如果沒有充分的時間,我又會回到以前的煩躁情緒里。尤其我們腫瘤內科的病人,晚期病情都很復雜,各種治療,各種檢查,資料非常多,要一點點分析,患者和家人抱著最后一線希望,千里迢迢地過來,坐在你面前。即使是明顯沒有化療價值的病人,我也要和患者家屬聊一聊,指導他們如何做下一步的安排;如果患者要求,我也會和他們自己談, 我總是鼓勵他們在最后的時間里完成自己的心愿,盡可能有質量地生活。
07
人生沒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數(shù)。
疾病會把你放在那種境地當中,讓你感受很多你原來感受不到的東西。20年前,我根本沒有想到后面的生活中會面臨什么問題、會有什么遭遇。哪怕1年前、1天前,我都預料不到自己會遇到什么。
老天或許是在警醒我,告訴我要停下腳步,好好思考一下人生的意義,調整一下對待生活的態(tài)度,放慢一下生活節(jié)奏,然后把我重新放入隊伍中。
生病前后我有了一些變化。
以前我是有一點清高的,對很多人只是一種禮貌性的接觸,實際上是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生病之后,我真正感覺到,人和人之間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現(xiàn)在經常和保潔、護工阿姨們聊幾句,真正發(fā)自內心地認為,只是社會分工不同,每一個人的作用都很重要。這是我的第一個改變。
第二個改變,是我現(xiàn)在有一點任性了。會把復雜的問題簡單化,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不想花太多時間去討好別人。生命是我自己的,最重要的是讓內心舒服自在就可以了。這個世界看似很復雜、很熱鬧,其實走著走著才發(fā)現(xiàn),人生最重要的還是跟自己相處,當你生病,就什么都沒有了。所以,人在江湖,難免要和人打交道,但如果覺得特別不舒服,也沒必要勉強自己,走開就好。
第三個改變是我堅持還是要做一點有意義的工作。生病期間,我還經常幫學生改文章,恢復上班后我就開始寫臨床研究方案,并積極推動,申請基金課題。有可能的話,還是要做一點利他、自利的事情,作為醫(yī)生,我一直都有得天獨厚的條件去幫助別人。
現(xiàn)在,當身體舒適、沒病痛時,我會涌出一種幸福的感覺,覺得日子非常美好,很滿足。這種感覺以前幾乎是沒有的。所以,幸福真的是一種心態(tài),一種領悟。我很感激生病之初好幾個患乳腺癌的同事來看我,告訴我在哪里買假發(fā),戴什么樣的帽子最舒服,都是一些瑣碎而具體的事情,但真的對我?guī)椭艽蟆?/span>
我想,把我的經歷分享出來或許能給別人一些幫助。希望當別人身處相同境遇的時候看到我的經歷,能夠收獲一些溫暖或者一點支持,就像當時我看到李開復的那句話,病重的身體是不屬于自己的,由它去吧,我一下就豁然開朗了。
08
時光飛逝,距離手術已經過去4年多,現(xiàn)在我的工作、生活已經步入正軌,依然忙碌,依然有做不完的事情,但我感覺自己很充實,而且挺開心。
這些年,工作之余我去了很多地方,做了許多事情,第一次看了大草原;在油菜花盛開的季節(jié)看了最美的青海湖;去了西藏,挑戰(zhàn)了海拔4000多米的神秘的納木錯湖;作為志愿者去了大涼山,參加百蹊教育基金會;和小林老師組織幫助女童的康乃馨慈善公益……我把自己病前想做的事情,任性地一個一個做了。閨密說我好像是在和時間賽跑,其實 我只是覺得想做的事情還是盡快做吧,人生的意義在于經歷。
在工作上,除了適當控制門診量外,也已經是全負荷了,門診、會診、查房、講課、指導學生、改文章、寫方案、寫基金課題申請……我現(xiàn)在把研究興趣更加聚焦在腸癌肝轉移治療上,因為我覺得其實人的精力有限,如果在一個領域堅持下去,做出一點點貢獻,讓治療效果進步,也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這一年,我幸運地再次申請到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在徐院長支持下,啟動了3項腸癌肝轉移相關的臨床研究,在做主任醫(yī)師7年后,成功將副教授轉了正……做這些工作是我發(fā)自內心喜歡的,而取得成績的真正意義或許是我想證明即使患了腫瘤,人生依然可以精彩。我很感謝李萍校長曾經給我的鼓勵,她說,宇紅,經歷風雨之后,會有更加美麗的彩虹。
注:本文摘自《在人間:腫瘤科女醫(yī)生親歷記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