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老和疾病困住了尼瑪?shù)碾p腿。
這位78歲的老人,臉被戈壁的陽光和風雪涂成紅褐色。她佝僂著身子,兩條病變的羅圈腿,在拐杖的支撐下,步履蹣跚。前一陣的意外摔跤,導致她走幾步就得歇一歇,坐一會就得揉揉腿。再加上心臟經常不規(guī)律的跳動,讓她不得不缺席了9月27日在北京舉行的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
但一有機會,她還是會拄著拐費勁地爬上附近的山頭,像年輕時一樣拿著望遠鏡,巡護內蒙古阿拉善右旗最北邊這段荒無人煙的邊境。
56歲的兒子哈達布和也“放任”她,“巡了一輩子邊,突然不能干了,肯定心里憋得難受。”
她把最好的芳華獻給了巡邊護邊。過去53年,她累計巡邊18萬多公里,相當于繞地球赤道4.5圈。
山一樣重的事
卡車在戈壁灘上一路顛簸向北,甩起陣陣沙塵。坐在車斗里的尼瑪和弟弟達西,顧不上灰頭土臉,緊緊抓著欄桿,護著全部家當:一個蒙古包、柜子和鍋碗瓢盆。
3歲的兒子和母親坐在副駕駛上。車窗外杳無人煙,越走植被越稀薄,最后只剩下低矮的駱駝刺頑強地趴在地上。車開了整整兩天,尼瑪一家人才到達內蒙古阿拉善右旗恩格日烏蘇嘎查,在距離邊境線不到10公里的“8號民兵點”安了家。這里距離阿拉善右旗政府所在地,足足600公里。
那是1971年5月,牧民們剛剪完駝毛。幾天前的一個晚上,蘇木干部來到尼瑪家,詢問她是否愿意搬到200公里外的邊境定居。當時,地方上要選一批吃得了苦、可靠的牧民配合邊防部隊,邊放牧,邊巡邊護邊。25歲的尼瑪是出了名的勞動能手,掙的工分年年排第一,自然被推薦為選拔對象。
來人介紹,守邊是保家衛(wèi)國的事,“有了守邊員,邊境上就多了幾雙警惕的眼睛”。至于守邊具體干啥,邊境環(huán)境怎么樣,尼瑪問都沒問就答應下來,“保家衛(wèi)國的事,怎么能猶豫?”
讓她如此義無反顧的另外一個原因是,1970年她最小的弟弟因病去世,遭受打擊的母親傷心過度,時常神志不清。尼瑪想,“換個環(huán)境,可能會有好轉。”
邊境線上,大自然肆無忌憚地展示它的冷酷和原始——光禿禿的石山被風切割成一片片鋒利的黑色石刃;滿地碎石和沙礫上,零星的駱駝刺、蒙古扁桃被蹂躪得枯黃、扭曲;空氣也干燥得刺喉。阿拉善右旗極度干旱少雨,年均降水量僅有113毫米,蒸發(fā)量是降水量的36倍多,曾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定為不適合人類居住的“生命禁區(qū)”。當?shù)厝松踔吝會過“陰天節(jié)”,趕上陰天,即便沒雨,心里也高興。
一同來的還有兩戶牧民,尼瑪是唯一的女守邊員。剛下車,遮天蔽日的沙塵暴就給了這些遠道而來的客人一個“下馬威”。
那就把“下馬威”當歡迎儀式。尼瑪和鄰居們搭起帳篷,第二天就在邊防連隊的指導下,開始巡邊訓練。“那會兒的人結實、能扛,訓練時膝蓋磨破皮是常有的事,砂石撲打在臉上沒人喊疼。”
初來戈壁灘,尋找水源迫在眉睫。附近打出來的苦咸水喝不了,最終好不容易在17公里外一處干涸的河床附近打出了淡水。尼瑪家的兩峰駱駝一次各馱2罐水,一趟半天。馱一天的水,全家省著用,也只夠用10天。難得下雨,全家就搬出盆盆罐罐接水;下完雪,也要把雪盛回家化了再用。
8號民兵點負責巡護42公里長的邊境線,巡護一圈需要10小時。天一亮,尼瑪就背著干糧和水壺,趕著羊群放牧巡邊。夏天的戈壁灘,溫度能達到50攝氏度,口渴難耐時她才抿一小口水,一天下來嘴唇裂出一道道血口子;冬天,水壺里的水和口糧都凍成了硬塊,她只能艱難地啃幾下硬邦邦的干糧,“哄哄”自己的胃。沒過多久,胃病就找上了她。
第一個冬天最難熬。尼瑪白天放牧巡邊,晚上在附近最高的一座山頭上站崗。寒風像刀子一樣割人,臉和手被凍得發(fā)紫。手上裂開了一道道血口子,又癢又疼。
1971年底,尼瑪一家才住進了蘇木為巡邊戶蓋的土房。屋外寒風凜冽,屋內掛起來冰溜子。好奇的小哈達布和把它們打下來當零食。
第二年,達西在500公里外的阿拉善左旗找到了一份司機的工作。當時,司機是讓人羨慕的“高大上”職業(yè)。送走弟弟,放牧巡邊、照顧幼子和病母的重擔,全都壓在了尼瑪?shù)纳砩稀?/p>
有一次,心疼姐姐的達西委婉勸尼瑪搬離8號點,去阿拉善左旗生活。至于守邊,遲早會安排新的人來。沒想到,一向和氣的尼瑪對弟弟生了氣:“你推我,我推你,都想著叫別人來干,哪能這樣?守邊是山一樣重的事,交給我了,哪能說不干就不干?”
再后來,一起來守邊的牧民陸續(xù)離開。臨走前,鄰居勸她一塊兒走,尼瑪還是那句話:“都走了,誰來巡邊?”
年輕的尼瑪也曾擔心自己會動搖。1975年,尼瑪提交了入黨申請書,“入了黨,就得用更高標準要求自己,就要更堅定地留在這里。”
1979年,尼瑪母親去世,安葬在邊境線上。那幾年,母親的神志有所好轉。去世前,她對尼瑪說,“來這個地方是對的。”
從那以后,“8號點”只剩下尼瑪母子倆。邊防戰(zhàn)士親切地稱呼他們?yōu)?ldquo;尼瑪連長”和“布和小兵”。
半個多世紀的堅守
空氣里突然升起一股潮氣和土腥味。轉眼間,沙塵暴就像墻一樣推過來。天瞬間變暗,尼瑪摸黑把羊群趕到背風的山腳下,低頭掩面任風沙拍打。“不能蹲著,得站著守住羊群,免得羊群慌忙跑散。”
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次沙塵暴。戈壁灘上,沙塵暴從春天肆虐到秋天。
那些年,尼瑪說不清到底經歷了多少次沙塵暴。但她知道,經歷的次數(shù)再多,也不能掉以輕心。最危險的一次,尼瑪放駱駝遇到突如其來的沙塵暴,“除了駱駝的腦袋,啥也看不清”,辨認方向的山頭也“消失”了。情急之下,徹底迷路的尼瑪,索性放下韁繩,緊跟著駱駝,才一步步艱難走回了家。
冬天遇上鋪天蓋地的暴風雪,尼瑪只能和羊群、駱駝靠在一起取暖。騎在駝背上,冰霜很快爬上眼睫毛和眉毛。她必須時刻警醒自己,得下地走一走,否則沒一會兒就會被凍僵。風隨雪行,狼隨風竄,要是遭遇餓急了的野狼,只能任由它們瘋狂撕咬羊群。
這些生與死的考驗,在尼瑪看來都算不上苦,最難熬的是孤獨。茫茫戈壁,一眼望不到頭,8號點就像一座孤島。最近的親戚在200多公里外,最近的鄰居相隔90公里。再加上通訊不便,親戚也漸漸斷了往來。這里經常連續(xù)數(shù)月看不到人影,夜里只有風吼和狼嚎。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靜靜地盯著邊境線,默默望著羊群、駱駝和山丘。
望得時間久了,這些深褐色的碎石山、干涸的河床、寂靜的山溝和低矮的植物,就成了她的朋友。她給它們一一取名。“有時候取名看心情,有時候看顏色,有時候看地理位置。”
巡邊時,見到這些熟悉的朋友,她在心里打招呼,相看兩不厭。登上一座山頭,她像串門一樣,從山腳撿一塊小石頭當禮物帶到山頂,心里和這座山說,“你看,我不是空著手來的。”
她的這些“山友”還有不同的性格。“陡峭的山,性格硬,脾氣大,不愿意讓人輕易爬上去。”她說,和山交朋友,不需要語言,用心感受就行。
晚上回到家,信號時斷時續(xù)的收音機,成了母子倆打發(fā)時間、排解寂寞、獲取外界消息的唯一工具。磚頭大小的收音機里傳來遠方的新聞、歌曲和笑聲,驅散黑夜的孤獨,讓尼瑪覺得自己是和那些聲音一起守在邊境線上。戈壁灘上風沙大,收音機不耐用,2015年家里有電視前,尼瑪已經聽壞了十幾個收音機。
幾十年來,尼瑪和家人慢慢養(yǎng)成了寡言少語的習慣。寂寞的邊境上,不需要太多的語言交流。
再大的沙塵暴、再兇的暴風雪、再無聲的邊境,習慣了就變得尋常。放牧巡邊慢慢變成了“像吃飯一樣的平常小事”。“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艱苦。白天放牧守邊,晚上聽收音機,日子一天天過來了。”
1975年,江布拉從中央民族學院畢業(yè)后,回阿拉善右旗邊防部隊當翻譯。在邊防巡邏時,遇見了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尼瑪。在邊境工作了20年后,江布拉轉業(yè)到了阿拉善盟。當時邊境幾乎與世隔絕,兩人又失去聯(lián)系。直到去年,江布拉才輾轉聯(lián)系上她。再見面時,原本爬碎石山也如履平地、大氣不喘的尼瑪,已經老得像一張舊報紙。
“邊境的苦我知道,但我們的條件比起她也是天壤之別,我們可以坐車,她只能騎駱駝、步行,解放膠鞋一個月就得換一雙。”江布拉很難想象,一個女人是怎么在邊境線上堅持了半個多世紀?
不少邊防戰(zhàn)士第一次見尼瑪時也很詫異,“遠看很瘦小,近看卻有胡楊一樣的堅毅氣質”。邊境這么艱苦,她怎么待得?
縱使經歷千辛萬苦,從尼瑪嘴里說出來,都簡化為一句話:“那時候的人結實,扛得住。”
從25歲的小姑娘,到步履蹣跚的老奶奶,尼瑪一扛就扛了半個多世紀。風里來雨里去,過度勞損導致的嚴重關節(jié)炎,讓原本也亭亭玉立的尼瑪變成了羅圈腿,再加上白內障、心臟病……
話不多的尼瑪常常覺得,自己這輩子干的最對的事,就是守邊。“這里的水草說不上豐美,條件也不算好。唯一的好,就是保衛(wèi)祖國的守邊工作好。我沒啥文化,能干的就是組織交給我的守邊。這里已經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我要一直待下去。”
有一回,孫子寶泉也問尼瑪哪來這么高的“覺悟”?
尼瑪從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講起:那時候,尼瑪家屬于赤貧牧民,沒有自己的牲畜,靠給別人放羊、放駱駝過日子。年底一只羊只能換來三升黃米。全家一床被子都拿不出來,白天補丁疊補丁的衣服,晚上就是被子。10個兄弟姐妹只活下來5個;新中國成立后,家里才有了自己的草場和牲畜……
守邊后繼有人
1983年,哈達布和上小學三年級,尼瑪狠心讓他輟了學,跟著自己放牧巡邊。哈達布和還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高高興興跟著母親回家。40年后,尼瑪才吐露出埋藏內心的愧疚,“這輩子最愧對兒子”。
幾十年來,母子倆從沒談過輟學這件事。跟在母親巡邊時,看著母親的背影,哈達布和早就體諒了母親。
那時,哈達布和的學校在距離家200公里外的蘇木。沒有路,母子倆騎駱駝穿戈壁得走三天。餓了就煮點茶;困了沒有帳篷,直接睡在戈壁灘里;遇到沙塵暴就硬扛。每學期來回得六天,可巡邊離不開人,“那會兒邊境沒有鐵絲網,羊群駱駝很容易跨過邊境線。巡邊工作也耽誤了。”從13歲開始,哈達布和就開始跟著母親巡邊。
人長大往往只需要一瞬間。一次巡邊路上,毒辣的太陽烤得戈壁灘幾乎沒辦法落腳。尼瑪突然暈倒,口吐白沫,一陣昏迷后,睜開眼,哈達布和已經泣不成聲。他第一次感受到,印象里從沒哭過的母親也有脆弱的時候。
到了18歲,哈達布和正式成為了一名護邊員,不僅能代替母親巡邊,還能教邊防連戰(zhàn)士訓駝、騎駝。“我想著要比她干得更好,她能干得出來,我也能。”從13歲算起,到銀絲爬滿鬢角,牙齒掉了大半,哈達布和已經累計巡邊44年。
“尼瑪”意為“太陽”,“哈達布和”意為“堅實的巖石”。有人說,母子倆的名字就是他們巡邊的映照:太陽和石頭都是邊境線上最常見的,幾乎沒人會留意,但它們始終守在邊境上。
1996年,孫子寶泉出生。從小沒玩伴、幾乎與世隔絕的寶泉到阿拉善左旗上學,見識了外面豐富多彩的生活后,曾經一度想離開邊境。“小時候只能和石頭、木頭、駱駝玩;后來寒暑假回家,這里啥信號也沒有,一回來人就‘失聯(lián)’了。”
好不容易考上了內蒙古師范大學,畢業(yè)后寶泉沒和同學們一起去南方闖蕩,反而報考了西部計劃志愿者,到了離家500公里遠的阿拉善盟工作。去年,他回到邊境,加入阿拉善邊境管理支隊塔木素布拉格邊境派出所,成為一名邊防民警,繼續(xù)守護這片自己成長的土地。
對別人來說,這里荒涼得讓人窒息;但對寶泉而言,這里是他最熟悉的家鄉(xiāng),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一次開學,他還特地帶走了一小袋沙土。在大城市待了幾年,寶泉反而越發(fā)懷念這里。他覺得大城市太擁擠,讓人焦慮,反而是騎在駱駝背上,遠眺茫茫戈壁,抓著駱駝韁繩,心中才有一種踏實和安定。
巡邊時走的每條路,路過的每座山、每條溝,都是寶泉熟悉的坐標。“我跟著奶奶、爸爸走了十幾年,每一寸都覺得親切。”
正是因為短暫離開過,寶泉才更明白,奶奶和爸爸堅守在邊境線,是多么不容易。
他最近才知道,原來奶奶一直在心里念叨,自己和兒子都老了,以后守邊的事可咋辦?得知寶泉主動回來守邊,尼瑪很自豪,“我的守邊事業(yè)后繼有人了,這個人就是我孫子。”
記者問她:“寶泉辛辛苦苦考到大城市,又回來守邊,不可惜嗎?”
她說:“不可惜。守邊也是個好工作、高尚的工作。我守好邊,你干好記者,他開好車,社會就越來越好。”
邊防戰(zhàn)士換了一茬又一茬,尼瑪家一直在此堅守。邊境戈壁灘地廣人稀,守邊牧民是邊防的重要力量,是不穿制服的流動哨兵。他們長期生活在邊境,對戈壁灘上的地形地貌和氣候更熟悉,對邊境的實時動態(tài)了如指掌。對他們來說,“邊境無事”就是最大的心愿。半個多世紀以來,尼瑪一家守護著這段邊境,先后勸返和制止臨界人員近千次,沒有發(fā)生一起涉外事件。
“一家三代都守邊的情況不多見,尼瑪老人還是從最早一批堅持到現(xiàn)在的。”邊防民警程猛來自西安,在邊境派出所待了12年。“剛來時,越往邊境走越荒涼,我的心也涼了。后來了解了尼瑪老人的故事,也學著她一步步堅守到現(xiàn)在。”
尼瑪家位于兩個邊防站中間,邊防戰(zhàn)士和民警巡邊的時候,這里就是歇腳點。有時候路況差,車壞了,邊防戰(zhàn)士和民警干脆住到她家。程猛說:“他們全家都不愛說話,但不管誰來,都是熱熱情情的,該熬茶熬茶,該做飯做飯,從來沒有抱怨過。”尼瑪家現(xiàn)在還有十幾張床,睡得下20余人。
2020年,尼瑪被評為“北疆楷模”,頒獎詞稱她為邊境線上的“活界碑”。今年,她又獲評“全國民族團結進步模范個人”。寶泉說,以前在大學里常聽其他英雄榜樣的故事,沒想到,他一直覺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奶奶,就是身邊最好的榜樣。
寶泉從小由尼瑪帶大,受她影響最深。奶奶沒上過學,所有的道理都是事上學來的。他記得奶奶常說,不要一遇到挫折就不干了;別今天干一件,明天又挑那一件,最后啥事也沒干成。她還說,把苦咬碎了,就扛過去了……
如今,在當?shù)卣膸椭,一條平坦的砂石路通到了尼瑪家門口。相關部門為她家配備了風光互補發(fā)電機、巡邊摩托車、4G基站等。去年,家里打了機井,駱駝再不用兼職馱水工。冰柜、電視、手機也都有了。
“以前打電話,得爬上附近的山頭尋找時有時無的信號;如今在家能打視頻電話、看新聞。”有了信號,尼瑪還輾轉聯(lián)系上了十幾年沒見面的妹妹。
采訪時,記者特地帶上了一筐蔬菜。尼瑪說,過去幾十年沒怎么吃蔬菜,現(xiàn)在交通越來越方便,來看望她的邊防戰(zhàn)士、民警隔三岔五就會從200多公里外的蘇木幫忙帶些蔬菜。“現(xiàn)在的日子,以前想都不敢想。”
在距離邊境線不足五公里的一處荒灘上,孤零零長著一棵算不上高大的胡楊。尼瑪說,這是方圓五十公里內唯一的一棵胡楊。50多年前,年輕的尼瑪?shù)谝淮蝸硌策,它就長在這;50多年后,尼瑪已經垂垂老矣,它還挺立在此。“還是老樣子,似乎一點變化都沒有。”
巡邊往事歷歷在目,仿佛就在昨天。望著這個“老伙計”,尼瑪有點羨慕地自言自語:“樹活得比人長,能一直守著邊境線……”
幾年前,雙腿不便后,尼瑪意識到自己真的老了。她提前囑咐哈達布和:等她去世后,就葬在自己守護了半個多世紀的邊境線附近。(記者 張典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