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丁林同志生于1910年3月,籍貫濟南長清,生前任長清縣二區(qū)國莊農委會、黨支部書記、交通員,于1947年12月18日在歸德十里鋪,因叛徒告密被國民黨反動政府殺害。在第八個烈士紀念日來臨之際,國丁林的外孫女李國靜追憶姥爺緬懷國丁林的英雄事跡,以此弘揚革命烈士的偉大精神!
1947年12月18日一早,陰沉沉的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國民黨長清縣監(jiān)獄牢房的大門“咣”地一聲打開了,“國丁林,出來!”兩個鄉(xiāng)丁拿著一張判決書對著黑暗陰冷的監(jiān)室吼道。隨著鐵鐐的碰撞聲,一位穿著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他身材高大,臉龐方正清癯,濃密的劍眉下雙目炯炯,雖然走路一瘸一拐,雙手十指的指甲已經殘破發(fā)黑,但他神態(tài)自若,看上去更像個儒雅的讀書人。“共匪國丁林,長期從事對我政府的破壞工作,雖經多方教育,但死不悔改,現(xiàn)判處死刑,即刻押解回鄉(xiāng)執(zhí)行,以儆效尤!”一個滿臉橫肉的鄉(xiāng)丁惡狠狠地念到。長衫男子回過頭來,對著同監(jiān)室的人微微一笑,一臉平靜地在兩個荷槍實彈的鄉(xiāng)丁押解下,走進漫天的風雪中······
1910年春天,隨著一聲響亮的啼哭,濟南市長清縣國莊村國武秀才家迎來了一個他們盼望已久的男孩。年過不惑的國秀才在歸德一帶鼎鼎有名,家中有幾十畝地,一間藥鋪,還有十幾間房,生活富足而平靜。這個男嬰的出生讓已經有了兩個女兒的國秀才欣喜不已,他鄭重地請來族里德高望重的長輩,斟酌再三后為這個孩子取名為國丁林。
肩負著整個家族期望的國丁林聰明勤奮又好學,18歲那年,他成為村里第一個考上濟南山東省立第一師范學校的人。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的濟南山東省立第一師范學校是當時山東新文化運動的傳播地。在思想進步開明的校長王祝晨、于明信等人的帶領下,學校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公開實行男女同校,采用白話文教科書,還曾聘請印度詩人泰戈爾、美國教育家杜威以及胡適、冰心、周作人等人來校講學,從這里走出了一批批有著救國思想的進步青年和德才兼?zhèn)涞臈澚褐。在師范學校幾年的學習中,國丁林接觸到了共產主義思想,他的世界放佛打開了一扇大門,原先對于國家前途命運的迷惘一掃而空,他和志同道合的同學經常熱情滿懷地聚在一起縱論國家大事,參加各種進步活動。
1937年,日本人占領了濟南,為了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他們接連制造了歷城田莊、長清大彥等17次慘案,建立了“鳳凰公館”等特務機關,搜集情報,瘋狂地打擊、破壞、報復各愛國抗日團體。在這樣的緊張形勢下,早已經加入中國共產黨的國丁林在組織安排下回到家鄉(xiāng),與村里的幾個黨員成立了黨支部,他擔任黨支部書記。他們?yōu)辄h組織和抗日武裝秘密搜集、傳遞情報,以國莊小學為掩護,悄悄地利用學校的油印機打印傳單。
一天,他們正在開會,日本鬼子在偽軍的帶領下突然沖進學校,國丁林讓其他幾個同志從學校后門迅速撤離,他和同是黨員的族里的七弟留下來清理掩藏重要文件,剛把文件處理好,鬼子就進來了。雖然沒有找到證據,他們還是被抓到了監(jiān)獄里。老虎凳、辣椒水,各種酷刑都用遍了,他們被折磨的遍體鱗傷,但一口咬定只是碰巧到學校找人,其他的一概不知,鬼子們一籌莫展。兒子被抓進監(jiān)獄,國秀才心急如焚,拿出家中的所有積蓄,四處請托求人。在關押了幾個月后,國丁林兄弟兩個終于被保釋出來。
鬼子加強了清查和打擊,形勢越來越嚴酷了,周圍幾個村的黨組織陸續(xù)遭到破壞,黨員們有的被抓,有的被害。有個別黨員看形勢不妙,害怕了,脫離了黨組織。為了保存實力,組織上安排敵占區(qū)的黨員有序轉移。七弟和幾個地下黨員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偷偷地離開家,向西渡過黃河,找到八路軍的大部隊,跟著走了。國丁林知道,走了,活下來的機會也許更大,可他一走,國莊一帶的地下工作就癱瘓了。思慮再三,他留了下來,繼續(xù)從事地下工作。
1947年春,這天是國莊集,一大早四鄉(xiāng)八村的商販就紛紛趕來,各個店鋪也早早開門營業(yè),街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招呼聲,此起彼伏,異常熱鬧。位于國莊主街的國氏大藥鋪,從一開門就不停地有人前來看病拿藥,因為老板醫(yī)術好,藥又便宜,還經常給一些拿不起藥的病人無償送藥,在附近一帶非常有名,生意很好。
臨近中午,一個羊倌打扮的人走進藥鋪。正忙著抓藥的伙計熱情地招呼他:“王叔,您來啦!今天是您看病啊,還是給您母親拿藥?”羊倌笑著說:“今天啊,給我自己看。我這病只有國大夫看才管用。也幸虧他的醫(yī)術高,我媽的身體啊,才能撐到現(xiàn)在。”
“大夫在后面診室里,您自己去吧。”
羊倌來到后面診室,正在忙碌的國丁林抬頭示意他坐在一旁稍候。送走病人,他隨手關上了屋門。接過羊倌遞過的羊鞭,他熟練地擰開羊鞭的竹管,從里面拿出一張紙條,看了一眼,迅速打開桌上的藥箱,將紙條放到夾層里。
送走羊倌,國丁林告訴父親,李莊有個急病人,他得去出診。簡單交代了一下藥鋪的生意,他背著藥箱,套上驢車走出門去。街上的熟人紛紛給他打著招呼,大家都知道,國大夫除了坐堂看診,還經常會去周邊一帶出診,有時碰上疑難重病,他還會耽擱好幾天才回來,村里的人早就已經習慣了。直到掌燈時分,國丁林才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中。
原來,國丁林表面是幫著父親打理家里的藥鋪,其實是以此為掩護進行地下工作。他家的藥鋪就是一個交通站。城關徐家洼的羊倌王光輝是他的上線,他將收到的情報放在羊鞭子的竹管中,以看病為由交給國丁林,國丁林再將情報藏在藥箱里,借出診為名將情報傳給李村的下線段德義,由他送去黃河西的解放區(qū)。有時,國丁林不在家,就由他十多歲的大女兒負責把信放在藥房的壁龕里,等父親回來后再送出去。
據國丁林的妻子后來回憶,她不識字,丈夫也從未告訴過她自己的真實身份。她家的西屋是一個套房,好似夾皮墻,里面沒有窗戶,在外面看不出有這間房。家中晚上經常會來人,這些人來了,丈夫就會和他們躲到套房中開會,讓她在門口做針線放風。雖然不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但看他們神神秘秘的樣子,自己總是提心吊膽,生怕會出什么事。
1947年,隨著解放戰(zhàn)爭的進行,國名黨統(tǒng)治區(qū)的斗爭形勢越發(fā)嚴峻。
據長清縣人民法院1955年審訊反革命殺人犯國俊卿的筆錄記載:“被告于四七年古歷三月十二日中午派遣偽鄉(xiāng)隊到國莊村將我支部書記國丁林(農會長)同志捕去,非刑拷打后送交偽政府扣押。至十二月十八日,被告派石光英、劉樹棟到偽法院提解國丁林同志回鄉(xiāng)執(zhí)行。行至十里鋪,因該同志不能行動,隨即就地槍殺。”
國俊卿當上國莊鄉(xiāng)的偽鄉(xiāng)長后,瘋狂地抓捕殺害共產黨。因為曾在土改運動中被斗爭,國莊村的反動地主懷恨在心,偷偷舉報了國丁林。國俊卿派人秘密監(jiān)視了藥鋪好長時間,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點兒破綻。他本著寧可錯殺絕不放過的原則,派人抓捕了國丁林。雖然在鄉(xiāng)公所和縣監(jiān)獄中受盡酷刑,遍體鱗傷,但國丁林始終沒有招供一句。他被捕后,黨組織積極組織營救,他的父母妻子也賣掉家中土地,四處托人保釋。
十二月十八日,是國丁林岳父的生日。一早,他的妻子就帶著東西到長清城中父親家中祝壽,準備祝完壽就去監(jiān)獄中探望丈夫。剛到父親家,就有人送信,說國丁林被押回國莊執(zhí)行死刑了,早點趕回去說不定還能見上最后一面,說句話。妻子一聽,踮著小腳哭著走小路匆匆往家趕。等趕回家,卻聽說人已經在離村三里路的十里鋪被槍殺了。
原來,國民黨為了殺一儆百,殺人要送回莊里,國俊卿曾不顧村小學校長國篙林的勸說,在全莊人面前將抓捕到的共產黨員國麒麟用刀活剮,他的老母親因傷心過度當場死去。國丁林走到十里鋪,已經能遠遠地望見自己村子的房屋了。他停下來,對劊子手說:“就在這里吧。我的父親七十八了,身體不好。我的五個孩子都還小,最小的女兒剛出生五個月,我還一次都沒見過她。我為國捐軀,死無所憾,可是我不能死在他們的面前,讓他們傷心害怕。”最終,他被槍殺在離家三里路的十里鋪的那口灣中,年僅38歲。
革命烈士國丁林,把生命獻給了國家,獻給了自己的理想,把最后的溫情留給了老父、妻子和稚兒。他去世后,老父親為他哭瞎了雙眼,年僅27歲的妻子薛相紅為了照顧年邁多病的公公和五個年幼的孩子,始終不肯改嫁,含辛茹苦五十多年,直到78歲因病去世。解放后國丁林被評為革命烈士,但幾年后因歷史原因烈士證丟失。他的小女兒國玉霞,從十幾歲開始,一直為給自己未曾謀面的父親找回身份證明而奔波。今年七月份,在慶祝建黨一百周年的日子里,也恰恰是國丁林的妻子薛相紅誕辰一百周年的時候,在當地軍人事務局的幫助下,國玉霞終于在黨史館收藏的一千五百多人的烈士英名錄上看到了自己父親的名字,也收到了政府補發(fā)的父親的烈士證明。
哪有什么歲月靜好,總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今天是9月30日,是第8個國家烈士紀念日。謹以此文向所有和國丁林一樣,為了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而犧牲的烈士致敬。ㄉ綎|師大附中教師 李國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