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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對未明病毒之二十四

【1】

一場突如其來的新冠病毒疫情肆虐神州，席卷全球。人們猛然發(fā)現(xiàn)，關(guān)鍵時刻，信息攸關(guān)性命。

其實，信息在人的一生中都至關(guān)重要。一個人有什么樣的信息管道和信息處理能力，決定了TA在平時是糊涂還是明白，是貧窮還是富有，關(guān)鍵時刻，則直接決定其本人和家人的生死存亡。

【2】

我們把鏡頭拉回17年前北京那場非典（SARS）。獸爺《我們不能再摔倒了》講述了北京有記錄可查的第一個非典輸入源的悲劇故事：

2003年2月中旬，27歲的太原姑娘徐麗要去廣東出差。

出門前，她有點擔心。當時傳言廣州正在鬧一種怪病，潛伏期極短，很快發(fā)展為呼吸衰竭，無藥可治。不少醫(yī)務(wù)人員也受到了感染。

徐麗的母親在太原一家黨報工作。她特地查閱了一些報紙，并給在廣州工作的同行打電話，得知：都是謠言。

徐麗53歲的父親上網(wǎng)查，看到專家也說：非典型肺炎是肺炎中最輕的一種，沒有致命危險。

2月18號，新華社發(fā)了條消息：中國疾控中心確定非典病原為衣原體。這成為官方非典“不可怕”、“已控制”的醫(yī)學證明。2月18號，兩萬人去天河體育場看羅大佑的廣州演唱會。

也是2月18號這天，徐麗隨身帶著一些板藍根，奔赴廣東。

23日回山西后，她發(fā)燒38.8度。她對太原一家大醫(yī)院的醫(yī)生說：“我是從廣州回來的，會不會得了非典？”醫(yī)生笑了，告訴她“不要大驚小怪”。

之后在太原的五天，徐麗輾轉(zhuǎn)了幾家大醫(yī)院，診斷結(jié)果都是感冒或正常肺炎，不會傳染。

3月1日，高燒不退的徐麗轉(zhuǎn)院到了北京301醫(yī)院。很快，太原有幾名醫(yī)護被感染。徐麗的媽媽和爸爸也被感染，病情急劇惡化。

由于301醫(yī)院不是傳染病醫(yī)院，他們被轉(zhuǎn)入302醫(yī)院。轉(zhuǎn)運車輛未經(jīng)任何防護。

此后，301醫(yī)院和302醫(yī)院有10多名醫(yī)護人員被感染，成為北京市最早被感染的一批醫(yī)護人員。非典也從302醫(yī)院被帶到天津和內(nèi)蒙。

3月7日，徐麗和她母親被告知其父親轉(zhuǎn)院了。實情是他去世了。

3月15日，她母親也離開了人世。

在當時，徐麗一家算不算“消息靈通人士”？絕對算！但是，他們的信息管道，太單一。

單一的信息，將導致你對世界一無所知。

【3】

17年后，互聯(lián)網(wǎng)已經(jīng)在中國獲得了極大的發(fā)展，微博、微信、支付寶、網(wǎng)購四大金剛，已經(jīng)成為中國人主要的信息管道以及主要通信、支付和購物方式。

2019年底，新冠病毒疫情襲來。在大家都對它完全無知、甚至絕大多數(shù)中國人還完全蒙在鼓里的情況下，有一位叫陳礪志的人，在首都機場收到一位重要朋友的微信提醒，當即采取應對措施。他在后來一篇名叫《為一個公號不能寫的人，我哭了一晚上》的文章（由此也估計此文寫于2020年2月6日晚）中寫道（轉(zhuǎn)述時段落前后有調(diào)整）：

（2019年）12月31日，父親生日，我?guī)畠夯囟魇┞愤^武漢，在北京登機前我接到一位重要朋友的提醒，收到的正是李【文】亮警示肺炎的微信截圖。當天，我們?nèi)潭际谴髦谡值�，返程的時候我放棄走武漢，改道高鐵到重慶飛回北京。

從1月28日以來，我和很多朋友一起，在全世界買口罩，買防護服，買護目鏡，買所有新冠肺炎需要的緊缺的物資，有朋友不明白，說為什么我要打了雞血一樣去做這件事情。今天我必須要說出原因：我，也欠李【文】亮的......

在過去的十天時間里，我們所有的工作都圍繞湖北一線醫(yī)護緊缺物資的購買展開，在國內(nèi)，在國外，從美國加拿大到歐洲中東，我們瘋狂地搜尋一切符合標準的醫(yī)療用品，我們只有一個目的，找到這些東西，買下來運回來，送到最需要這些物資的一線醫(yī)護手上。戰(zhàn)時是軍人在保護我們的生命，和平時是醫(yī)生在保護我們的健康。在這場與病毒的戰(zhàn)爭中，他們已經(jīng)付出了一切，我們不可以再讓他們赤手空拳去趟雷。風雪漫天，惟有抱團取暖。

現(xiàn)在回頭看這事，陳礪志在當時，用了不高的成本，采取了一些在當時情境看來極有可能“大驚小怪”、“反應過度”的措施，卻有可能因此而避免了一場大禍臨頭。

【4】

2020年 1月31日晚間22：54 ，有媒體稱，研究初步發(fā)現(xiàn)雙黃連可抑制新型冠狀病毒。當晚，各大電商平臺雙黃連一度脫銷，線下也出現(xiàn)了搶購熱潮，多地藥房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雖然該媒體次日發(fā)布微博呼吁：抑制并不等于預防和治療！特別提醒：請勿搶購自行服用雙黃連口服液。但之后還是有人繼續(xù)去買雙黃連。

2月15日，鄭州市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公布了2例新增新冠肺炎確診病例情況，通報顯示，其中一例確診病例自2月1日至2月14日，僅在2月2日步行到藥店購買雙黃連，其他時間均居家未外出。

該通報發(fā)出后，不少網(wǎng)友推測其是在外出購買雙黃連期間感染病毒。

對此，記者聯(lián)系了中原區(qū)疾控中心、中原區(qū)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等多個單位進行了求證，得到的答復是目前還無法確定。中原區(qū)衛(wèi)生健康委員會相關(guān)工組人員介紹說，該確診病例到底是如何被感染的，需疾控部門通過流行病學調(diào)查進行研判，結(jié)果要以最終發(fā)布為準。（2020-02-16 06:32來源：上觀新聞作者：中國新聞網(wǎng)）

可能一些人會有疑問：為什么2019年12月31日全程戴口罩、回程避開武漢之類的“過度反應”是對的？病急亂投醫(yī)買雙黃連這樣的“過度反應”卻是錯的？

因為前者緊迫，后者不緊迫；前者符合傳染病到來時需要“有效隔離”的常識，后者不符合“病毒性傳染病沒有特效藥”的常識，而且，傳染病爆發(fā)時恰恰要盡量少去醫(yī)院和藥店，更要減少到人群密集處。

如果后者有多幾個信息通道，比如“丁香醫(yī)生”等信息通道，就不會輕信雙黃連之類了。我是在2月1日上午提醒幾個家人群不要相信雙黃連的，大部分家人也不相信雙黃連。

【5】

疫情讓很多人被迫成為福爾摩斯。但有的是神探，讓自己和家人避免受傷；有的是傻蛋，害人害己。每個人長期積累的信息管道非常非常重要�。�！信息管道越多元的人，信息優(yōu)勢越強；獨立思考能力越強、信息分析處理能力越強的人，洞察真相、取得選擇優(yōu)勢的能力也越強。

首先，我們不要遇到任何一件事情，就期待一個權(quán)威媒體或權(quán)威機構(gòu)、權(quán)威人物一下子就能給出真相。警察破案、媒體調(diào)查、科學家破解病毒，都有一個逐漸認知的過程，這個過程可能會走彎路，可能會出錯。而且，不同的人，不同的立場、觀點和方法，看到的、描述出來的、想告訴你的，都不一樣。

所以我們不要害怕錯誤信息，不要害怕謠言。不要指望有一個全知、全能、全德的上帝，瞬間給你一切真相。沒有這個可能。

真相，需要我們每個人自己挖掘。是的，每個人，自己。

要的是我們自己能夠在眾多信息中去篩選、甄別，然后選擇你自己相信的，然后，你對自己的選擇負責，也只有你自己后果自負。

其次，我們對自己不喜歡的負面和悲觀信息，一定要持包容態(tài)度。人性的本能是樂喜忘憂，人們天然會排斥負面、悲觀信息。但很多時候，負面、悲觀信息恰恰是信息時代的雞毛信和烽火臺，提醒我們前進中需要警惕的地方。

比如2020年1月23日，管軼接受媒體采訪時發(fā)出的“SARS的十倍起跳”、“我都做了逃兵”、“到過武漢的人要自行隔離”等“危言聳聽”。且不說他的預言很快被一一證實，就算沒有被后來證實，他的警告引起更多人自我隔離進而客觀上降低感染率，也是對人民生命健康有巨大功勞的。

戰(zhàn)略上，要樂觀；戰(zhàn)術(shù)上，要悲觀�？ǚ蚩ㄕf：“有智慧的人，歷來都是悲觀主義者，因為悲觀，才想著改變一切，樂觀的人往往都是膚淺的享樂主義者”。

我在中國青年報時的同事曹林有一篇文章寫得很好，他在這篇《如果那是謠言，這十多天人們造過多少謠》里寫道：

這段時間面對疾病和病毒的威脅，人們感到很無力，前所未有地迷茫。這段時間，多少個之前“我們愛聽”的樂觀判斷，被嚴峻的防控事實證偽了，而又有多少個之前被看成“攪亂軍心”的、我們不愛聽的悲觀判斷，最終卻被證實了。這提醒我們，在自然面前千萬不可自負。那些明顯惡意的造謠，當然應該依法狠狠地打，但基于信息和認知局限而有的“不合事實”，應該有寬容，特別當這種言論來自專業(yè)人士時。沒看到嗎？很多地方已經(jīng)為這種自負和不寬容，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把所有不合事實的判斷都當成謠言，科學就被扼殺了。

人類擁有著一種理性的自負，認為自己在很大程度上已經(jīng)掌握了真理和真相，這個可控，那個可防；這是謠言，那是謠言，不能放過任何一句不合“事實”的信息；不明病毒狠狠地修理了人們這種致命自負，各種自負，一次次在狡猾的病毒前敗下陣來，包括權(quán)力的自負、專家的自負、輿論的自負。

很多信息，權(quán)威專家都無法作出判斷，更何況常人？所能做的只能是破除那種自負，讓信息充分地透明和流動，讓人們在透明的信息環(huán)境中去分辨和判斷。

【6】

朋友圈、同學群往往都會發(fā)生巨大到不可調(diào)和的撕裂，同學、朋友、老鄉(xiāng)不歡而散、割袍斷席的事情幾乎天天在發(fā)生。究其原因，就是觀點不同，信息源不同。

篩選和分析處理信息的終極目標是追求真相。一個人積累了什么樣的信息管道、如何正確有效處理信息，決定了他的思維方式，決定了他最后的態(tài)度、方法和選擇。如果信息渠道狹窄單一，就是博士也會變傻。

“網(wǎng)上流傳一句話：‘學歷是銅牌，能力是銀牌，人脈是金牌，思維是王牌。’我認為這句話套用在國家上也大抵合適，資源、軍事、科技、甚至制度的作用都遜于民族的思維能力。制度是文明派生的產(chǎn)物，不是源頭，民族思維才是。”（李修文《災難文學的唯一倫理，就是反思災難》）

再說一遍：篩選和分析處理信息的終極目標是追求真相。為了追求真相，我們每個人，平時要有意識地拋棄那些一有問題就歸罪于他人陰謀的陰謀論，有意識地拋棄那些只管打雞血不敢直面負面悲觀信息的“zhèng能量”。因為，陰謀論和zhèng能量”通常都在故意歪曲和掩蓋事實真相，讓你只是憑著情緒而活，而不是進行更為客觀、理性的思考與選擇。

【7】

疫敵當前，很多中醫(yī)藥紛紛站出來宣布如何有效。倒是在美國和法國“同情用藥”條件下各治好一名患者、1月21日之前就被武漢病毒所研究認為“能在體外有效抑制新型冠狀病毒（2019-nCoV）”、2月初也被我國大張旗鼓引進進行三期臨床實驗的瑞德西韋，一直聲明自己還沒有獲得任何一個國家的上市許可，也告訴大家實驗臨床結(jié)果還沒出來。

真正是：越務(wù)實往往越沉默，越喧囂往往越泡沫。

有人說：“一個藥物是否有效，必須要經(jīng)過體外細胞實驗、動物實驗、一期二期和三期臨床試驗，才能證明。目前只有瑞德西韋嚴格按照流程走，4月27日才能出最后結(jié)果，所以它從不宣稱自己有效。而在武漢各大醫(yī)院救急的各治療方案中，往往是各種藥物特別是中藥都聲稱自己有效，你也搞不清楚病人到底是新冠肺炎還是普通肺炎，到底是病人免疫自身治愈還是藥物治療起了作用。”

正是如此，越嚴謹?shù)脑匠聊Ｋ幬锏碾p盲實驗，一絲不茍。否則，安慰劑、心理治療有時也有神效。

什么叫雙盲實驗？就是臨床醫(yī)生和病人，都不知道用的是什么藥。只有調(diào)查研究人員才知道。作為對比的安慰劑，劑型、顏色、氣味、味道等都和實驗用藥一模一樣。

【8】

本次病毒災害，三分天災七分人禍。很多人罵警察，罵央視，罵科學家。都沒錯，因為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但也有錯，因為找不到根本原因的話，找替身是不會有進步的。

我根據(jù)各種機構(gòu)事后反應的時間線，2月11日整理發(fā)現(xiàn)，本次冠狀病毒有四大特征：病毒傳播速度快于信息上報速度；信息上報速度快于香港和新加坡的反應速度；香港和新加坡的反應速度快于科研速度；科研（識別基因、分離毒株）與全球共享速度快于信息公開速度。

嗯，就這樣。

【9】

關(guān)于病毒是不是從哪里逃逸出來的，是我本次疫情中最看不懂的。正反兩方面的觀點和消息我都看過很多，但我判斷不了，原版的英文論文我又不會查、不會看，看不懂英文更看不懂深奧的基因?qū)W論文。

那怎么辦？我的辦法是：保持對正反兩方面觀點的平等關(guān)注，不隨便信，不隨便傳，更不隨便噴�？醋罱K，哪一種觀點能夠說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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