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零下十幾度的干冷空氣成為全城標配,說北京經(jīng)歷了一個“冰凍周”顯得貼切。
而此間的北京,也恰是氣氛熱烈的“聚會周”和“年會周”。我們和親友同事在餐廳里觥籌交錯、你來我往,用美酒佳肴為一年來的“零零總總”畫上句號時,另一撥人的奮斗剛剛開始。他們守候在窗外,搓著雙手,喘著寒氣,等待為歡暢后的車主們保駕護航。代駕司機的汗水,就是為城市的夜晚揮灑的。
擁擠的夜線公交
2018年1月31日,時針指向零點,餐廳已經(jīng)打烊,代駕司機接到的訂單少了。代駕司機孫晉跨上了折疊電動車,直奔國貿(mào)。
夜27路往返于燈紅酒綠的國貿(mào)商圈與安靜的通州居住區(qū),也是零點后通往城市東部的唯一公交夜線。
“別說周末了,就連除夕夜,大年初一,車上也有他們的身影。”夜27路公交司機張師傅是代駕司機的老朋友。到了凌晨2點左右,代駕司機的電動車已經(jīng)占滿整個車廂過道。
此時,氣溫已低至零下12℃。在室外不戴手套,手會瞬間凍至麻木,溫暖的車廂讓人困意陡增。但即便是難得的休息時刻,多數(shù)代駕司機還緊盯著手機,如果沿途有訂單,他們還會隨時下車,掉頭就走。
為了更好的生活
夜5路則是開往城市西部的一條公交夜線。夜晚的北京街頭空蕩,公交車開的很快。代駕司機王望福剛想瞇一會,公交車就恰好開到西護城河附近那道“U”形彎上。拐彎的慣性很大,車廂里的電動車一瞬間甩倒了一片。王望福趕緊去扶,車廂依舊很晃,他最后用腳頂著車,站到了終點。
王望福來自湖北恩施,今年45歲,干代駕3年多了。白天,他在一家國企單位當司機,晚上化身兼職代駕。長期生活在晝夜顛倒之中。半年前,他的頭頂出現(xiàn)了斑禿,被妻子“強制要求”休息了兩個月。但想到今年參加高考的一雙兒女,多出來的補習費、材料費還存在缺口,王望福還是把電動車推了出來……
王望福1月30日接了4單,掙到382元。除去代駕公司的抽成,保持這個水平,到月底能獲得超過5000元的收入。他答應(yīng)孩子,如果考上北上廣的大學,每人獎勵一部新手機。
北京客人酒品還行
“賓利、瑪莎拉蒂、法拉利,都開過了,超級跑車就差蘭博基尼了。”代駕干的是摸方向盤的生意,有機會接觸各種車。但開豪車時,欣喜只是一瞬,忐忑會伴隨代駕司機一路。干代駕半年時間的楊宇告訴記者,一般豪車的駕駛方式都很個性,和普通車輛不同。由于加速快,他時刻擔心坑洼的道路把超級跑車的底盤蹭了。有些跑車行李箱還非常小,他只能把電動車放到后排座椅上,也經(jīng)常被車主揶揄會剮壞皮子。每次開好車,楊宇都把速度放慢,雖然代駕公司有保險,但事故賠償仍然是他承受不起的。“我最愿意的還是開十幾二十萬的私家車,開著放心”。
“干代駕,見得人太多了!”楊宇時刻提醒自己做的是服務(wù)業(yè),不能跟客人起沖突。代駕工作讓他見證了酒后的人間百態(tài),有人升職加薪,酒后還不忘在車里豪言壯語……
但最讓楊宇擔心的,還是有些客人上車就睡覺,到了小區(qū)連自己家的門牌號都記不清。代駕司機不忍把客人撂在車里就走,經(jīng)常幫忙報警、找物業(yè),給客人送到家。楊宇坦言,這種情況代駕司機都有應(yīng)對經(jīng)驗,要發(fā)現(xiàn)客人喝得太大,上車時就把信息先問清楚了。“一般人叫代駕時都比較清醒,在車上晃一會就不行了”。
寒夜里有人情溫暖
夜越來越深,夜線公交仍然熙熙攘攘。因為常坐一趟線兒,很多代駕司機成了熟人,他們彼此分享著今天的代駕經(jīng)歷,這些故事和段子,就像一道夜宵。
代駕司機李德寶曾經(jīng)救過一位客人的“命”。去年夏天,他在簋街給一位快60歲的男子開車。旁人告訴他,這名男子一頓飯喝了兩頓酒――剛和朋友喝完,又在飯館碰上熟人,一共喝了一斤多。“喝醉的人我見多了,但那個人上車時狀況就不太對,嘴唇發(fā)白,爛醉如泥,全程被人架著走。”車剛開了一半,后排女士突然說“師傅,他情況不好,要不您搜搜附近哪有醫(yī)院吧”。這可把李德寶嚇壞了,他像開了一輛急救車。
李德寶把男子送到醫(yī)院急診,醫(yī)生說要馬上搶救。那名女士一下就哭了,說男子有心梗,之前血管硬化就很嚴重,這次怕是有生命危險。第二天,他接到那名女士的感謝電話,說不是他昨天及時送醫(yī),“人就過去了”。女士想給他轉(zhuǎn)一千塊錢作酬謝,李德寶沒收。“不能拿生命去喝酒。”這句話他對記者念叨了好幾次。
多數(shù)代駕經(jīng)歷是溫暖的,在冬夜里工作,這份暖意來的更加直接。李德寶說,很多客人雖然喝了酒,但下車時,還堅持幫他們把電動車抬出行李箱。有人覺得他們冬天干代駕太辛苦,回家也不方便,一定要加點小費讓他們打車回家。有人聽說代駕司機電動車沒電了,還請他到家充電,順便暖和一下。
不知不覺,夜班公交開到了城市的深處?粗晃晃淮{司機下了車,迎著刺骨的寒風,關(guān)閉了代駕軟件,真正駛向家的方向,夜班公交里,也就真的安靜了。